荒诞笔记（七）
陶艺大师or牧羊人
我在山坡前捡到一只跑丢的小羊羔。
山坡后面传来一阵陶笛声，小羊羔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咩咩叫，它的主人应该在那边。
“谢谢你，孩子。我这里有一些麦酒，不嫌弃的话，就当做你送奥罗拉回来的谢礼。”
汤姆大叔把小羊羔抱在怀里，裹进毯子，掏出一个陶土小碟，瓶子里倒出些清水喂给小羊羔。
碟子的花纹很特别，似乎从来没见过哪个陶器上会画这个植物。
碟口边廓并不整齐，但是很漂亮。
“这个小碟子啊……”汤姆大叔笑笑指指自己，“是大叔我自己做的。”
汤姆大叔喝一口麦酒。
“年轻的时候，我想当这片大陆最棒的陶艺大师。”
汤姆大叔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，镇上来了一位陶艺师，开了镇上唯一一家陶具店。
小汤姆从前只见过家里的陶罐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陶器，更不知道这些瓶瓶罐罐是怎么做出来的。
小汤姆每天都自告奋勇替母亲送羊奶，然后在陶艺师那里一待就是半天，陶艺师看出这个小男孩的小愿望，收了小汤姆为徒弟。
跟着师傅学习拉坯、烧窑。
小汤姆似乎真的缺少做陶艺的天赋，拉的坯总是歪歪扭扭的。
师傅鼓励他，多多练习，会有进步的。
小汤姆每天练习，每天练习。总算做出一个还算像样的陶坯，可是窑炉温度不知高了还是低了，陶罐炸成了碎片，小汤姆的心也成了碎片。
师傅安慰他，孩子，你只是缺乏经验。
汤姆学陶的第三年，师傅接到家里寄来的书信，交代几句便离开了。
“后来师傅再也没有回来，”汤姆大叔点着烟斗。
少年慢慢长成青年。
他关了师傅留下的陶器店。一个人在作坊拉坯烧陶，可能真的缺少天赋，烧出来的东西歪七扭八，最多自己将就将就用。
梦想大概只能是梦想。
再后来，他的母亲病重了
，汤姆慢慢接管母亲每天牧羊的工作，踏踏实实当了个牧羊人，偶尔烧个陶罐用做家用。慢慢的，陶窑废弃了。
羊儿吃草，汤姆坐在石头上吹陶笛。
笛声伴着风声和咩咩的羊叫，其实做个普普通通的牧羊人也不错。
有一天多了一位听众，是隔壁村子的纺织女工莱伊
。
汤姆有点害羞，“这笛子是我自己做的。”他惊慌道，“没！没跑调吧！我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。”
“很好听。”她上前一步道，“我第一次见到会做陶笛的牧羊人。”
“那以后我常吹给你听。”汤姆红了脸，他觉得莱伊笑起来可真好看。
后来莱伊成为了他的妻子。
他们重新修好了陶窑。
莱伊喜欢汤姆的陶具，尽管它们歪歪扭扭，有的还有裂纹。
第一个孩子的脚印陶、小玩具，一个一个在汤姆手里诞生。
每年他会为妻子做一个小陶像，直到曾经的少女变成白发老妇。
她对同样白发苍苍的汤姆说，“对不起了亲爱的，我要先走了。”老汤姆吻掉她的眼泪，“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。”
简简单单的木棺里面，除了长眠的莱伊，满满的都是几十年留住时光的陶像。
“这个小碟子是老婆子最喜欢的，上面画的是我向她求婚那天送她的琉璃桐。”他看着陶碟像看着爱慕的恋人。
“说来惭愧，其实就是在地上随便摘的野草，可老婆子就是喜欢。后来我做的所有陶器上画的都是这个草。”
“我梦想成为这个大陆最好的陶艺师，最后只成为她一个人的陶艺师。”
“对不起啊姑娘，听我这个老头子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，我只是有点想她……”
我继续远行，走过玛尔达平原，看到开满山坡的蓝色琉璃桐，忽然觉得，如果此时遇到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，我大概会毫不犹豫。
（又及：本来是写一个普通人难以圆梦的毒鸡汤，写着写着突然变成白头偕老的爱情故事，可能人生会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”，也可能我打心眼里相信白头偕老，嘛～梦想和爱人都是可以一生一世的，对吧？）
